评谁纵容了创业板造假大案

　　日前，深交所公告称：经过查明，2011年的9月，登陆创业板的万福生科在上市前的2008年到2011年期间，虚增营业收入7.4亿元，虚增净利润1.6亿元。原定在3月27日解禁流通的万福生科的1851万股的限售股也被停止解禁。那么，万福生科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？在它上市前后，究竟是谁推动了这一连串的造假？万福生科到底该不该退市？央视财经频道主持人陈伟鸿和著名财经评论员林耘、张鸿共同评论。

　　创业板造假第一股万福生科如何闯关上市？到底该不该退市？股市造假乱象又能何时肃清？

　　被称为创业板造假第一股的万福生科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。3月16日，深圳证券交易所公开谴责万福生科，在2008年至2011年期间存在财务数据虚假记载情形，累计虚增收入7.4亿元左右，虚增营业例如1.8亿元左右，虚增净利润1.6亿元左右，而在上市前后，万福生科高管多次表态，公司为诚信经营。

　　严平贵(万福生科副总经理)：我们是通过诚信经营，品质取胜，优质服务，公司先后获得中国驰名商标荣誉，使万福生科品牌在业内拥有较高的知名度和荣誉度，促进了营销工作的开展，一定程度上赢得了品牌的溢价。

　　这是2012年下半年的一次采访中，万福生科副总经理严平贵对公司主打产品陬福牌大米的介绍，听上去，这种大米至少在常德应该是家喻户晓，记者在当地的米市进行了探访。

　　记者：陬福牌大米，湖南常德万福生科公司的大米，这儿卖吗？

　　长沙大米批发商：没有。

　　记者：那你这块儿经营(大米)品种有多少？

　　长沙大米批发商：品种，有几十，上百吧。

　　记者：但是陬福牌的没有？

　　长沙大米批发商：没有没有，这里没有来过。

　　根据万福生科的公告，公司生产的陬福牌大米的销售收入占企业总销售收入的60%以上，但在湖南当地，这个号称拥有驰名商标的陬福大米竟然踪迹难寻。

　　糖浆是万福生科大米深加工的主营产品之一，年销售额号称上亿，记者找到了公司财报中标注的一家糖浆大客户，傻牛食品厂。

　　记者：整个这几年的所有的销量你都不记得？

　　易女士(傻牛食品厂老板)：基本上我们用(万福生科)用得还可以吧，我一般都是用西平的(糖浆)。西平就是鲁洲集团的，鲁洲集团在河南西平。

　　记者：(万福生科)产品你认为质量怎么样？

　　易女士(傻牛食品厂老板)：一般，没有西平鲁洲集团的(好)。

　　当看到万福生科如此触目惊心的虚假业绩，大家会看一个问题，它是怎么上市的？

　　曲先生(投资者)：怎么上市之前就造假，而且造那么大假呢？整个90%的收入是假的，有水分，你说这个，咱都知道，一个企业上市，IPO上市，层层把关，又是审计，又是保荐，又是国家证监会最后把关。这个企业造这么多假，从2008年到现在，2011年还造假，造了那么大的假，你说这些部门是干什么的？一点没看出来吗？

　　带着与曲先生同样的疑问，记者来到了担任万福生科会计审计的中磊会计师事务所。

　　中磊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人员：您找哪位？

　　记者：找黄国华。

　　中磊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人员：黄老师不在这边办公。

　　作为万福生科上市的保荐代表机构，平安证券[微博]在2012年9月11日发布了持续督导报告，就在这份报告中，平安证券的保荐人还认为，万福生科较好的执行了相关规则和制度，可就在3天后，万福生科就遭证监会立案稽查。记者来到了位于深圳的平安证券总部。

　　平安证券工作人员：确实这个事情也来的比较突然，然后领导刚好也不在。

　　记者和工作人员交涉了很久，最后，工作人员交给记者三份文字稿件，算作对此事的回应。这些文稿表明，平安证券只是承认，在应对复杂的造假手段上，项目执行者的经验和能力确实存在缺陷，同时公司在内控环节存在不足，对质量的把控相对薄弱，同时表明，也在进行整改。我们不禁要问，作为一家专业机构，又该是如何辅导出了一家业绩虚增7.4亿的上市公司呢？

　　张鸿：万福生科造假案 其中必有蹊跷

　　(《央视财经评论》评论员)

　　我觉得时间点特别有蹊跷，就是万福生科上市之前，就突然突击进入了10个股东，3个机构投资者、7个自然人投资者成为了它的大股东，然后按照他们的锁定期应该是2011年9月27号上市，去年的9月27号这10个股票应该是赚的盆满钵满，应该可以直接卖股票就走人了，但是在9月初的时候，湖南省证监局的非常普通的一次常规的稽查当中，这个公司的创始人，其实是他和财务总监创办的这个公司，这个财务总监突然一下就交了9份不同的帐给证监局，这就等于自曝了这是半年报作假，这一下这10个股东就没法卖了。然后9月27号的时候就说我们再锁定半年以后，这个事摆平了以后再卖，所以这个时间点就到了今年的3月27号，就在昨天，这10个股东应该可以卖他们的股票。但就在这之前，这个公司又说，说我前三年都是造假的，现在又给锁定了，所以我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，但是我觉得，其中必有蹊跷。

　　林耘：万福生科现在是把自己造假的事实给捅出来

　　(《央视财经评论》评论员)

　　其实很多上市公司在上市的阶段或者上市以后，都会对业绩做一些粉饰，会有点调节，但是万福生科让我们觉得很惊讶的是，不在于它调节的艺术有多高超，其实它动作很粗糙，技术含量不大，胆量特大，持续时间特别长，它造假造的太狠。它是做稻米精加工和副产品的综合利用的，它不是让我们在米里头找到沙子，它是在沙子里面撒几粒米，这样一个造假的程度，非常非常的严重，而且现在看起来还带有一点自戳的状况，就是造假造的太大了，包不住了，希望捅出来，所以这个董事长讲，一个是造假造的太狠了，而且最早它说为什么要造假的时候，他说我们不是希望业绩稳定一些嘛，对得起投资者一点。

　　张鸿：作为上市最后一道关卡的证监会发审委失守了

　　(《央视财经评论》评论员)

　　在这个环节里，如果我们说受损的话，首先是二级市场的股民，一开始开盘的时候，买它的肯定受损了，但是其它环节里面几乎没有受损的。而且这些获利的全都是在里面能推波助澜，能把它推到上市这一步的，所以反对的力量就很少了。比如说地方政府，现在这个董事长其实对这个事很无力了，他说后来我就没办法控制这个公司，因为他最初在上市之前，他在当地是一个亿万富翁，已经是很有钱了，然后地方政府觉得我们需要有一个上市资源，我们县里没有上市公司，有个上市公司多好，而且税收也能上来，然后又能有政绩。然后据他说，还有高人指点财务总监来做这个帐，怎么能让它上市，所以后来他就没法控制，为什么他说怎么能作假做那么狠呢？他其实抱怨的不是他自己，也不是那个财务总监。

　　到最后在这个环节里，还有就是看上去是防火墙的，比如说保荐机构，平安证券原来也有过这样的事，最近几年好像它保荐的质量不是特别高，出了事以后，我只看到它有两个保荐代表人，就是具体的人被停止了保荐资格，但是对这个公司来说，它的保荐资格一直有，所以它损失不大，而且它拿到那么多的费用，而且中间的这个会计师事务所也是一样，它也要拿这个钱，上市多好。所以现在当我们骂他们的时候，我们骂保荐机构，骂会计师事务所，骂这个律所的时候，说不定是在给它们做广告。就是有很多垃圾公司说我们想上市，找到他们就能弄到上市了。这个万福生科上市就在最后的环节，到了证监会的发审委，应该是最后一道关卡，但是它没守住，也失守了。

　　林耘：证监会应该在制度建设和执行方面起到重要作用

　　(《央视财经评论》评论员)

　　这个公司没上市的时候，其实在当地还算得上一家企业，这个小老板当得还很滋润，但是引入战略投资者，开始进入要上市的时候，造假就开始出现了。我们看到，有上市辅导制度，有保荐人制度，有律师事务所，有会计师事务所，一层层都被打通，都没有能够拦住，它们都有相关的利益，地方政府可以收税，可以有GDP，可以圈来钱继续投资项目；另外一个，早期的投资人，包括大股东等等，公司上市以后可以大幅度的增值，通过股权的套现等等来实现利益。包括平安的中介费也收了差不多有三千万，也是一笔大钱，你会看到每一层都是有利益，但是我们没有看到惩处，或者说有力度的一个惩处，就是你可以造假，但是你不要穿帮，穿帮以后你要付出代价。从证监会来讲，它第一是承担了最后的把关人这样的一个作用，另外一旦处罚这个循环开始，那它就是一个首发者，它就应该在制度的建设方面和执行方面要起到重要的作用。

　　万福生科的那些资料是非常好看的，第一，有3项专利技术，有15项的实用专利技术，还拿了一个国家的科技进步二等奖，这是很难的，因为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经常是空缺的，二等奖已经是非常高的一个奖项了。所以A股的投资者如果光看这么一些材料，看它的财务数据，看经过这些文字包装以后的材料去投资，你一定会给一个高的一个估值，25块钱一股，就傻乎乎的就给出去了。

　　张鸿：万福生科现在应马上暂停交易

　　(《央视财经评论》评论员)

　　在中国的投资者看来，会相信我们过去的那些所有的环节，还希望这个股票活着，地方政府还希望它能重组，重组完了继续带来税收，继续带来好的政绩，然后相关的环节也是一样的，包括那10个现在被锁定的没法卖的大股东。它就是一个违反正常的投资价值的这样一个东西，而且二级市场的股民，就是现在持有万福生科这些人，你要说让它退市的话，这些股民恐怕还会骂你，说我要赔了。

　　我举一个例子，前几年福建有一个公司在香港上市，叫洪良国际，上市以后，香港的证监部门发现它上市造假，上市了三个月当场让它停掉，但它圈了10个亿的钱，然后让它干什么？让它用这10个亿，把所有的7000多个股民的股票给回购过来，就是你得赔，然后让你退市。就是说你在香港股市上三个月的自助游，钱也没圈到。这是什么呢？就是说你必须得让它吃到苦头才可以，现在的万福生科，它即使现在按照深交所的退市规定，即使现在按照字面，它还没到三次谴责等等，账面追溯可能还不够连续三年的亏损，净资产没负，但是我觉得起码应该让它暂停交易，暂停上市，因为它暂停上市里有一个重要的一条，就叫如果你有重大违法行为，这显然已经是涉嫌违法，违反《证券法》，违反《公司法》，先暂停再说吧。

　　林耘：要惩处所有的造假环节 赔付补偿中小投资者的损失

　　(《央视财经评论》评论员)

　　这批原始股东还是属于小股东，所以按照目前的上市规则来讲，他们是可以走的，如果内部打起来，把9套的财务报表都交上去就得跑了。大股东也有其它途径跑，比如大股东的4000多万股，是夫妻俩的股权，是通过信托产品做抵押也在跑，所以按目前我们金融创新这一套来看，是存在多个出逃的机会，这也意味着风险不止是体现在股市里，还可能体现在信托产品市场，体现在银行的理财产品市场。

　　从现在大家的态度来讲，股民非常的纠结，一个是一开始的时候高价去认购，去掏了这笔钱，现在又被绑架，因为现在一讲退市，股民来承担这个后果，吃亏了。那如果不退市，A股的投资文化是永远都建立不起来的，因为你会看到一个两难夹在这里，所以还是需要有惩处，包括有前期的一些赔付制度要建立。现在还来得及，第一个是募集的资金现在都是锁定放在特定的账户里，现在花出去的还不太多，所以这笔钱现在还在那。第二个，从大股东到它原始的小股东，现在股权还没套现，股权只要被冻结住了，它就有了一定程度赔付的能力。第三，就是中介机构，像平安证券、律师事务所、会计师事务等等这些要承担相应的责任，它要赔付。所以重要的还是要惩处，包括退市，包括中小投资者的利益通过赔付补偿，这样来获得保护，但是每一个参与伪造的人要有惩处，该罚钱的罚钱，该吊销执照的吊销执照，该入狱的入狱。

　　姜国华：首先要考虑中小股东的利益

　　(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 《央视财经评论》特约评论员)

　　我觉得在这个过程当中，中介机构都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，保荐机构审计机构等等，从监管部门来讲，首先要考虑中小股东的利益，是否上市和退市，这个权力还是应该由交易所来决定，让这个公司在这个市场上对交易所有什么影响，让交易所从自己的角度，来出发考虑这个问题，可能对将来会有一个更好的借鉴意义。

　　张鸿：我们要让发审制度更透明

　　(《央视财经评论》评论员)

　　监管部门的发审其实是一种权利，我们现在经常说把权利关在笼子里，为什么是关在笼子里，不是关在箱子里？就是因为笼子是透明的，我们可以看得到，但现在这个发审，我们在哪个股票上吃亏了，我们不知道，是谁把它放进来的？所以我们也没法追责，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把它更透明，发审制度更透明。

　　林耘：不能再重组完了又开始 不要再持续犯错

　　(《央视财经评论》评论员)

　　从交易所来讲，现在还保留了一个权限，就是第三次谴责。如果第三次谴责，那就直接触动了退市的这个机制，所以交易所现在是有牌在手里头了。第二，还是需要考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，我觉得目前交易倒没问题，只要是把大股东和前期的获益的这些股权锁定了，那么二级市场上面自然交易应该问题不大，但是一定要考虑到，尽可能不要走传统的路子，走完一个圈子又重组，重组完了又开始了，就是不要持续犯错……